赵晋平：海南自贸港压力测试：“放得开才能管得好”

　　今年是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连续四年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四年间用语已从“探索”到“加快”，从“推进”到“扎实推进”。颇受关注的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进展进入到什么样的发展阶段？封关运行前的压力测试应从哪些方面着力？就上述问题，中国经济时报记者独家专访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对外经济研究部原部长赵晋平。在长达近三小时的采访中，赵晋平反复向记者强调，“海南自由贸易港实行高水平开放，不只是要坚持‘管得住才能放得开’的思想认识，更要掌握‘放得开才能管得好’的科学方法，做好压力测试是关键。”

　　中国经济时报：当前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进展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进入到什么样的阶段？

　　赵晋平：自2020年6月《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发布以来，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取得积极进展，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海南自由贸易港相关政策陆续发布实施，总体方案设计要求的自贸港制度体系建设顺利开局。近两年来，中央和地方发布实施的海南自贸港相关制度创新方案和政策文件上百件，为逐步搭建自贸港制度体系、不断提升国内外市场主体的良好预期提供了有力支撑、打下坚实基础。

　　二是海南自由贸易港相关法律法规逐步颁布，法治化营商环境建设初见成效。2021年6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南自由贸易港法》正式发布实施，首次以国家立法方式为特定的特殊经济功能区的制度创新提供具有上位法属性的法律依据和保障。

　　三是全岛封关运作准备工作全面开启，海关监管制度试点的成功案例不断增加。海南自贸港提出了2023年完成海关监管硬件设施建设、2024年完成软件设施建设，2025年前适时启动全岛封关运作的时间表、路线图和责任部门任务清单，各项工作已经全面铺开。

　　四是海南自贸港税制改革的实施路径日趋清晰，零关税、低税率、简税制的竞争优势初见端倪。海南省在早期阶段就启动了零关税商品清单管理、对鼓励类企业实行15%所得税税率和鼓励类人才实行个人所得税最高税率按15%征收的优惠政策。

　　五是现代产业体系建设目标已经确定，服务业和高新技术产业成为引领海南产业高质量发展新增长领域。海南省提出了“3+ 1+1”（即旅游业、现代服务业、高新技术产业加先进制造业、热带高效农业）的建设目标。为此，海南自贸港陆续推出配套产业政策、重点产业园区制度创新举措。

　　总之，海南自由贸易港的制度建设正在分阶段分步骤推进，均已取得积极成效，并在促进经济发展方面发挥积极作用。但我们必须看到，海南自贸港目前还处在制度和政策体系建设的初期，在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水平上，与打造高水平对外开放新高地的目标相比还有较大差距。当前来看，海南还面临着2025年前高质量完成全岛封关运作准备工作的艰巨任务。这些对于海南自贸港建设来说，将意味着今后必然会面对更多严峻考验。

　　中国经济时报：全国两会期间海南代表团在小组讨论时多次提出要尽快开展封关前的压力测试，测试的重点应关注哪些方面？

　　赵晋平：海南自由贸易港封关运行前的压力测试主要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

　　首先，在对外开放方面，海南自贸港是按照全球最高水平开放形态来设计的，全岛封关运作后，货物、服务、投资、资金、运输、人员等各种要素自由便利和数据安全有序跨境流动的水平将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何建立自贸港制度和政策体系以适应高水平开放的需要？对于其中可能出现的安全风险和外部冲击如何识别并建立行之有效的防控体系？这些问题都需要在封关之前就进行压力测试，积累必要的经验。就这一类压力测试而言，这两年大量的工作正在蓬勃展开。比如“一负三正”清单商品零关税政策、服务贸易负面清单管理制度、“一线放开、二线管住”海关监管试点、多功能资金账户体系试行等，都属于开放水平高于国内现有一般区域、未来在海南自贸港将全面落地实施政策的先行先试。在压力测试过程中，试点环境应尽可能与自贸港未来场景接近。另外，试点还会涉及一些需要调整的现行政策法规。总的来看，近两年的压力测试取得的实践案例，为逐步完善海南自贸港制度建设实施方案、积累风险识别和防范经验、顺利推进全岛封关运作准备工作将发挥十分重要的作用。

　　其次，海南需要为我国对接高标准经贸规则、加入更高水平自由贸易安排进行压力测试。2021年9月我国已经正式提交了加入CPTPP的申请。加入CPTPP，我国需要对接近100%的进口商品实行零关税，全面放开服务业投资准入，在谈判中作出明显高于以往参与双边或区域多边自贸协定的市场开放承诺。海南自贸港作为我国主动开放的战略选择，具有在自贸港范围内试行达到甚至超过CPTPP标准的贸易投资自由化政策的有利条件。通过先行实践，为我国参与高水平经贸谈判积累经验，这也是海南自贸港压力测试功能的重要体现。

　　由此可以看出，做好压力测试具有很重要的全局意义和战略意义，同时，压力测试也是处理好“放”与“管”二者辩证关系的主要抓手。为了能够实现高水平开放，必须建立与其相适应的风险防控体系，这就是我们经常强调的“只有管得住，才能放得开”。但是在工作实践中，这句话有时候也会成为有些人不作为、少作为的借口。如果不通过先行先试，是无法准确了解可能有什么风险、风险以什么形式出现、用什么办法消除。这就是压力测试要解决的问题，而且在压力测试过程中我们需要更多强调“放得开才能管得好”，真正做到在高水平开放条件下牢牢掌握风险预警和更加安全有效防控风险的科学方法，更好地积累完善相关制度的经验。